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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久的记忆
2003-6-15
——张鹤
我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我会在儿子送我的这个心爱的本子上写下如此令我悲伤得透不过气来的事情。我们最心爱的猫宝宝——笨笨于昨天下午（2003年5月16日）永远离我们而去了。她今年刚刚到10岁。
我在痛苦万分的时刻，决定写下一点文字，尽可能表达出我们一家对这只可爱的小猫的永久记忆。
我刚刚从莫斯科回来时，笨笨只有不大一点，大约还不到半岁。她长得特别漂亮，真是人人见了人人夸：她身材苗条，四条腿笔直而修长，十分挺拔、俊美，一身雪白雪白的毛，又光又亮。我们都觉得她像一匹矫健的小白马。孩子说，美中不足的是，她的头小了一点儿，尾巴也不够粗。后来，她渐渐成长为大姑娘了，身材丰满了一些，脸也显得胖乎乎的，尾巴变得粗实起来，真是无可挑剔了。不少人到我家做客，看到笨笨，总要不自觉地发出赞叹：这猫可真漂亮啊！
就天性而言，笨笨是一只不太温柔的猫。她特别自尊自爱，对什么人都不卑不亢，甚至有点傲气，没有过多的热情，就是对养她的主人，发起脾气来也很厉害。直到她离我们而去这一刻，我的手和腿上还留着她抓的疤痕。她使很多人望而生畏，不敢靠近。但她有许多十分独特、聪明、可爱的地方。我读过不少关于猫的书，对猫的基本特点有一定的了解，但与我们的笨笨完全相同的锚却没有记载。按书上的描述，她很像一只缅甸猫。
首先，笨笨十分善解人意，尤其是她的年纪大了以后，我们所说的许多话，她大体上能听明白。如，她想回二楼原来的家去，见我要出门就坐在门口等，我告诉她：我不到你家去，我去买菜，一会儿回来送你回家。她听了以后，就回到里屋去等着，一双大眼睛懂事地送我出门。又如，她想到书房里去方便，我对她说：你不能到书房去方便，那样不卫生，你得到洗手间去，那才是你方便的地方，听话！过一会儿，她就到洗手间去方便了。每次我要出门，她都看着我，等着我和她告别。有一次，我见她睡着了，就想悄悄走出去，但又一想，万一她没睡实，也许等着我说再见呢。我走到她睡觉的房间门口往里一看，她抬起头、欠起身，眼睛正往我这边瞧着，真等着我和她道别呢。我们不在家时，她从不惹祸，不碰任何东西，老老实实地睡觉。与她生活这近10年中，她几乎没有碰坏过任何东西，她在各处跑着玩时，脚下总是十分小心。
笨笨还有一个很独特的地方，就是十分有礼貌，这都不是我们教她的。她喜欢和我们一起睡在大床上。每天夜里她都把自己舔得干干净净再上床，上床以后先亲亲我们的前额靠眼睛的地方，然后才躺下睡觉，这个礼节没有人教她，她却一次不落地奉行着。这令我感到吃惊。另外，我们回家她总是在门口迎接我们，并且用后脚站立起来长久地亲我们，有时嘴够不着我们的脸，用小爪来扶着，亲个没完没了。如果我们外出时间长了，猫特别思念我们，在见到我们时，她会一次又一次地和我们亲近。她的那分真情特别令人感动、难以忘怀。与此相关，笨笨特别感谢你为她做的一切事情，要是你带她玩一会儿小球，她会对你格外友好、听话。
笨笨特别喜欢音乐，一听到唱歌，她就十分激动，马上跑到你身边来，睁大眼睛全神贯注地听着，有时用小爪抚摸你的手，有时用嘴去亲你，不知如何表达她的兴奋和感动。有一次，我一边用洗衣机洗衣服，一边哼着歌儿，笨笨正用后脚站着看洗衣机里的水在滚动，听我唱起歌来，她转过眼看着我，也想跟着唱，可是试了半天，发不出她想要的声音来，最后很失落地“喵”了一声。这件事给我留下极深的印象。
笨笨还有一个独特之处是她像狗一样会看家。如果有人碰我们家的东西，那是绝对不行的。有一次我的学生说，想看看我买了什么新书。学生还未走到书架跟前，猫一下子就跳到书架上，不让他们接近；还有一次，邻家的小伙子把想用一下电脑，她跳到上面去看管着，那小伙子手往键盘上一放，她就伸出爪子挠了一把。无论谁从我家往外拿东西，她都不让，扑上去就要咬。搞家政的阿姨收拾房间时，她总要看着她，生怕阿姨拿了什么。
笨笨最喜欢做的事是玩小球。在她很小的时候，我就给她做了一些很粗陋的小布球，她坐在我的身边等着，一做好，她就欢跃地飞跑起来，无论你把小球扔到哪里，她都能找回来，叼着送到你的眼前。很有意思的是，如果你把小球扔得太近了，她拣回来以后不直接拿到你跟前，而是到别的房间里转一圈，待她感到距离够远了时，才把小球叼回来，放在你身边。有时，她跑得气喘吁吁，累得不得了，躺在地上休息一会儿，眼睛深情地望着你。
笨笨还喜欢让人陪着她说话，有时她看你忙着工作不理她，就跳到桌子上来，往你的书或本子上一坐，想听你说点什么。你跟她说话的时候，她就用尾巴回答。如是她愿意听的话，就高高地甩起尾巴，要是你不继续说了，她也会再甩几下尾巴，提醒你接着说。在你与她说话时，凡是说她是“大宝贝”、“大乖乖”之类的话，她都格外喜欢听。令我深感惊喜的是，她能分辨出不同语言的区别。当我读俄文书时，她十分奇怪，立刻跑到我跟前，仔仔细细地听，还用嘴来舔舔我，不明白我怎么突然改变了语言。她坐在我身边听着，我一停下，她马上发出一种不高兴的声音，让我继续念。我觉得这真是笨笨“聪明过猫”的地方。
前面提到笨笨的善解人意，还有一个突出的事例。不久以前，我把《圣经后典》这本书放错了地方，怎么也找不到。我一边找一边说：这《圣经后典》在哪儿呢？猫听见我说话，又看我在找什么书，就来帮忙：她到处闻，用后脚站立起来在书架边走来走去，闻着每一本书，一边闻，一边看着我，不知道我要找的是什么。直到我把书找到了，她才坐下休息。
有一件事我无论如何也不能理解：笨笨晚上枕着我的胳膊躺着时，她只要没睡着，从来头都不实实在在地枕在胳膊上，因此，我几乎感觉不到她的头的重量，而只有在她真睡着了时，头才会很沉。这究竟是为什么？难道她是故意把头轻轻地放下，以便不让我觉得沉重？！有时我故意把她的头往下按一按，可她仍然把头微微地抬起来。
我们的美好记忆实在太多了。这10年来笨笨给予我们的快乐、欣慰真是说也说不尽，她实在是太美妙了。如我的儿子说：这么一只猫，在我们眼前走来走去，真是太神奇了！我们待她就像自己的孩子，而不是宠物，与她的感情无比深厚。所以，在日常生活中，我们对她十分关切，从一切可能的方面来照顾好她，满足她的各种要求和愿望。时间长了，我们对她的脾气秉性、情绪变化都有细微的察觉，总希望她过得快活，永远健康、强壮！可她还是生病了。这与我们没让她当妈妈有关。她的乳腺长了两个肿瘤，有一个已经很大，像鸭蛋那么大，坠在前胸下；后腿边还有一个，略小一些。医生说必须手术。可手术后一天刚过，她挺不住了，闭上了眼睛。也许不做这个手术，她还能再活一二年。可是谁知道会这样呢？有权威性的医生明明说，这个手术没什么危险，除了极个别的情况，都会康复的。而我们的笨笨运气不好，提前离开了我们，舍弃了她的美好生活。
我痛苦得简直过不去了，怎么办呢？我似在梦中，但这分明不是噩梦！就让我永远记住这个无限珍贵、美妙的小生灵，在心中永远纪念她，珍重她——我的小孙女、小朋友、小心肝宝贝！愿你一路走好，灵魂早进天国！上帝对你一生的纯洁无瑕和无比的自尊、高贵定会给予应有的报尝！
安息吧，亲爱、亲爱的小笨笨！
2003年5月17日凌晨
笨笨生活琐记
2003年5月18日
笨笨小的时候，特别愿意玩小镜子。老伴抽屉里有个小镜子，拿出来对着太阳一晃，墙上就有一个光圈，小猫一见立刻扑上去，嘴里发出一种猫捉老鼠时才有的声音，想抓住它。镜子晃动得快时，光圈在墙上、地上也跑得快，她就飞快地扑向那些地方，抓了许多次什么也没抓着。后来明白了：是小镜子上反出来的光。以后，老伴一开抽屉，她就过去找小镜子，希望老伴和她玩，再照出光影来让她抓。
在笨笨两岁半的时候，我生了心脏病，每天躺在床上。但在这之前，她已经习惯了每天晚上坐在我或儿媳的腿上睡一觉，所以，只要我起来坐一会，她马上就跳到我的腿上睡一觉，蜷成一个小圆圈。腿上这个热乎乎的小毛团，令我感到这小生灵十分可亲、可爱。有一天晚上，一个人来做客，我已经很累很累，可这位客人很久没有来，有许多话要讲，坐到晚11时还不想走。小猫忍无可忍，跳到他身上去挠他。客人说：我坐的时间太长了，猫都撵我了，我就告辞吧。
小猫特别愿意和老伴做几件事：
玩小球。小猫一看老伴坐下来看书，嘴里叼着小布球就哼哼唧唧地走到他跟前，把小球往桌子上或沙发前一放，两只眼睛满含期望和祈求的神情，请老伴给她扔小球。老伴看哪里距离最远，就往哪里扔，她飞跑过去把小球找到，然后小跑着把小球叼到原来的地方，等着老伴再扔出去。老伴虽然工作特别忙，但没有拒绝过她的要求，每次都陪她玩5—10分钟。
小猫一到了发情期，就折磨得很难受，奇怪的是，每到这种时候她就去找老伴，爬到他身上，发泄她的痛苦感受。每到此时，老伴都抱着她，哄她，想方设法让她平静下来。这时，小猫变了个样：对人很温和，甚至可以说百依百顺，叫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例如，平时你躺在沙发上叫她上来躺一会儿，她根本不理你，到这时你只要说：笨笨你来！她马上就跳到沙发上，老老实实地躺在你身边，嘴里还哼哼着，十分难受又无助的样子。
每天早晨起床以后，笨笨就迫不急待地想吃东西，只要老伴一起床，她就从床上跳下来，跟在老伴后面，在他的腿上蹭来蹭去，等着他喂。有时老伴先洗脸，她就乖乖地坐在小地毯上等着，眼睛望着他，满怀希望。她一声不叫，十分有耐性地等，只等到老伴开冰箱，她才走到食盘跟前。要是她饿了，就吃得特别急，你不得不提醒她：笨笨，慢慢吃，慢点，慢点，吃急了要吐的！她能听明白，抬起头来看看你，不那么狼吞虎咽地吃了。老伴每早都给笨笨换一碗干净的矿泉水，一天不忘。
最初，老伴不太喜欢猫，因为他平时没接触过动物。后来，孩子们到北京去了，猫就住到了我们家里，老伴一点一点地喜欢上了她。那猫也真怪，不论老伴想不想接近她，她都总是爬到他坐的沙发上，躺在他身边，有一次我发现，在老伴工作时，她就躺在他的写字台上，面向着老伴睡着了，旁边还放着小布球。笨笨对小布球的喜欢也令我吃惊：她无论走到哪里，都用嘴叼着它，而且只喜欢好多自制的小布球中的一个。她白天睡觉时，总是把小球放在自己身边。有时半夜她突然跳起来，哼哼着跑到书房或小会客室里去找小球，过一会儿叼着小球回来，放到枕边，再躺下睡。知道她有这个习惯，每晚睡觉前，我都把她最喜欢的小布球找来，先放在她的枕边，让她看见，以免她睡不安生，半夜再出去找。
有很长一段时间，她每天早晨在我们开始工作时都到老伴的身边一躺，陪着他工作。这时，我叫她，她全不理。到什么时候想吃东西了，再跑到我这儿来。
老伴平时不太与猫说话，但有时也用男人的严肃口气粗声粗气地问她：猫，你睡醒了？猫，你干什么呢？有一次我去江北开会，3—4天时间，笨笨竟然钻到老伴的被窝里，两支小爪往他的胳膊上一放，小脑瓜就枕在了上面。老伴简直受宠若惊，为小猫的这种信任和亲近的态度十分感动。我开完会，一进门他先给我讲这件事。后来，我又出去开会，小猫没有再和他睡地一起。
笨笨记忆力特别好，一件事上她吃了亏，终生不忘，决不让这种事再重复。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孩子吃橘子时，橘子水溅到了她眼睛里，从此以后，8—9年过去了，只要一看人吃橘子，她马上就躲得远远的。还有一件事也很有意思：她有两个家——二楼是她的老家，孩子们进京前就住在那里，三楼是她的第二个家，我们住在这里。孩子们在家时，她住在那里，但每天都要上来一、两次。每次出门到另一家时，她都十分兴奋，飞快地跑在主人前面。一次，她见开了外面的防盗门，以为就能进屋了，使劲往里一冲，砰！头撞到了里面的门上。从此以后，她总是跟着主人走，不自己往前跑，等两道门全打开了，再慢慢走进去。
有时，笨笨突然想躺到床上去休息，但她不愿自己去，就来找我：她先爬到我身上来亲亲我，然后跳到地上给我引路，边走边回头叫我，眼睛望着我，嘴里咿咿呀呀地说着猫话，只可惜我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但我知道她让我陪她去躺一会儿。这样的事情在她的一生中有过几次，每逢此时，我就放下手里的活儿，无论如何也去陪她躺一会儿。
最近以来，她晚上每到9：30—10点钟就走到我跟前，一双眼睛满含祈求地望着我，我知道，她累了，让我回去睡觉，因为她不愿自己回去睡，必须叫着我。有一次，是新年前后，我困了，就叫笨笨一起回卧室去睡觉，她自然很高兴，跟我一起钻进了被窝。可是她躺了一会儿以后，发现老伴还没回来，就跑到老伴身边坐下，一直等到他看完电视，小猫才跟他一起回来，躺下睡觉。有时我看完电视，叫她起来：猫猫，走吧，我们回家睡觉，我闭灯了。猫猫见我走了，过一会儿从沙发上下来，去一趟卫生间，舔干净自己，再吃一点猫粮，喝点水，大约10多分钟过后，就轻轻地上床，钻到被窝里不声不响地躺下睡觉。
有时夜里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入睡，饿了，起来喝点牛奶。猫虽已睡着了，但听到我起来，就等着我给她拿点吃的东西。我拿着牛奶摸着黑走到她身边，她平时不是总喜欢喝牛奶，但这时她就大口大口地喝，非常高兴。有时，我给她吃一点饼干，她也很愿意吃。吃一点就行，然后我们再躺下睡觉。
说来也奇怪，笨笨从来不叫，无论谁和她打招呼，她都不理不睬，好像是没听见。但其实不是这样。她每天从二楼上来，我都要和她打招呼：谁来了？猫猫来了！睡好了么？吃饭了吗？你好啊！……她装作没听见，就往里屋走，到处看，到处闻，好象很久没来了似的，然后找个地方坐下。有一天她来了，我正忙着写东西，看她一眼，继续往下写。她站在我的房间的门口，等了一会儿，不见我和她说话，突然大叫一声——喵！这意思很明白：每天我来你都问好，今天怎么回事，没看见我吗？！我赶紧说：猫猫，你来了，我看见你了，没看我正忙着吗？
只要我对小猫亲热一点，照顾得多一点，她就和我特别亲近，甚至寸步不离，我到哪儿，她就到哪儿，我看书，她就趴在我书桌下面的小垫上，有时睡觉，有时眯着，有时还跳到桌子上坐一会儿。要是我到书房里去接电话，她也跟过去，有时电话打得太久了，她就趴在跟前睡一会儿，有时她不耐烦了，就去踩电话机，不想让我再说了。如果在打电话时提到她，她会非常注意地听，而且她知道你说的是好话还是坏话。若是你说的是好话，她很高兴地甩甩尾巴，如果说的话不好，她就闭上眼睛，老半天才睁开。不久前我给儿媳打电话，说现在我跟你汇报汇报大猫的情况。笨笨本来在卧室睡觉，听见我说她的名字，就从床上爬起来，睡眼惺忪地走到书房里瞧着我。直到我打完电话才跟我一起走出来。
有时我忙着做什么事，没听到电话铃响，不去接电话，笨笨就走到我跟前，用怀着疑问的眼神瞧着我，似乎在问：你怎么不去接电话？
笨笨对人与人的关系的理解很明白，知道主人对客人的态度。有一次，一个学生未按时完成毕业论文，全系都完成了这项工作，只剩了他一个人。我打电话把他叫来，那学生进来时我就说：你不完成毕业论文，还得我到处找你。小猫见我生气了，知道来的人不受欢迎，一下子就扑了上去，想把他赶出去。
笨笨非常有同情心，若是谁病了，她就整天陪在身边，并做出安慰的举动：上跟前亲亲你，用小爪摸摸你，眼神十分温柔。有一次，我躺在床上休息，一边和儿子聊天。小猫听见我鼻子抽来抽去（我伤风了，一直流鼻涕），不知我是不是哭了，就从床头绕道走到我的眼前，仔细地看看我的脸，见我没哭，转身走到一边去了。
笨笨其实是挺寂寞的。我们经常去上课，或开会，她就整天自己留在家里。这时，她就坐在窗台上往外面看，看楼下过往的行人和车辆，我偶尔发现，她的目光挺苍桑的。只要她知道你没时间顾及她，她就不来打扰你。在这方面，她很自尊，而且行为特别得体。她对人与她关系的亲密程度把握得特别准确，你对她热情一些，她立刻做出反应，但她很少给你諂媚，总是摆出很孤傲的样子。
笨笨是孩子们养的猫，儿子儿媳没有小孩（暂不想要），这猫就像他们的孩子，真是心肝宝贝。到北京以后，居住条件不好，不能马上把猫带过去，想不到，猫就这么永远地离开了。这事实在让我心痛。不久前，儿子在电话中说，怕见不到猫了，因为她年纪大了，怕她死去。当时小猫还很好，我对他说：不会有这样的事。想不到，才几天的功夫就出了这样的不幸。
我们从莫斯科回来是1994年7月，时值盛夏，十分炎热。到北京以后，给儿子、儿媳打电话，希望他们到北京接我们一下，一起玩一玩再回来。可是孩子说，当时手里有活儿，离不开，就不能到京接我们了。可是回到家一看，不只是因为他们忙，家中还有一个新伙伴——一只白白的小猫咪。我说，原来你们离不开它呀！我得知它叫笨笨，是个女孩儿。因为她十分聪明、机灵，小精灵一般地懂事，所以，我就叫她“小猫人儿”，意思是她像个小孩一样讨人喜爱。那时，我们和孩子们住在一起，三室一厅，孩子带着小猫住一间。小猫很明白，谁是它的主人，所以，到了夜里就回到他们的家睡觉，早上再到我们家去“问安”。记得很清楚，1995年10月初我去南京开学术研讨会，连来带去一共7天。回到家里，小猫和我特别亲近，当晚就留在我们的卧室里，钻进我的被窝睡了一夜。当时我感到她真像孩子一们懂得感情，是应该得到感情上的关爱的小生灵。
小时的笨笨，身材瘦弱，体态轻盈，跑起来像飞一样，看不到她的脚沾地。她最见不得蛾子，无论在哪里看见它，都要“飞”过去抓它，有时甚至跳起来很高、很高。我们家有几个大书柜，两米多高，小笨笨一飞身就跳上去了，在上面坐着，歪着小脑袋往下看我们。有一阵，她到睡觉时也不下来，在黑暗中一直要坐很久、很久。她不太喜欢人们去骚扰，常常自己坐着“沉思”。那时，笨笨特别喜欢陪玮刚睡觉。玮刚总是在外面做得很累，周一休息时就想睡上一觉。笨笨就趴在他的身边，直到他起床为止。当时我还发现笨笨有许多以前养猫时未发现的特点：她是一只杂食猫，除食鱼以外，还喜欢吃黄瓜，一年四季，她像吃饭一样每天必须吃一根黄瓜，还喜欢吃西瓜、香瓜、白兰瓜、哈蜜瓜等等，更奇怪的是，她和我们一起吃冰激凌，还吃奶酪（而且必须是秋林公司那种），偶然也吃点巧克力点心。夏天，青苞米熟了，我们买点回来，她也抢着吃。她还要吃煎饼，有时能吃很多，满有滋味。后来我发现，笨笨特别愿意闻芹菜的味，常到厨房里仔细地一棵一棵地闻。有一次，我特意买了一些新鲜芹菜，放在厨房里，专门给笨笨闻的。平时，笨笨不吃饺子，但只要一煮芹菜馅饺子，她就跳到我们吃饭的桌子角上一坐，一边舔嘴唇，实在是太想吃了！我喂她慢慢吃，因为她喜欢吃原汁原味的东西，所以，饺子馅对她来说，味道太重了，我必须把皮儿也嚼碎一起喂她，她才乐意吃。每次她都能吃一个饺子。
笨笨很懂规矩，从来不到饭桌上来（闻到芹菜馅饺子时是例外），有一次来了贵客——儿媳的父亲到我们家来了，我们准备了许多水果，其中就有笨笨特别喜欢吃的“伊丽莎白”。笨笨特别想吃，只要她走到小茶几那儿，一伸爪子就能抓一块。可是她不那样做，她跳到我的膝上，示意我她想吃那瓜。只有两次，笨笨有点管不往自己了：一次是有人给我们送来一条狍子腿，用高压锅煮好以后，发出一种浓郁的香气，那也许就是有些人喜欢吃野味的原因罢。笨笨尝了一回，特别爱吃，甚至忍不住了：她坐在放狍子腿的冰箱门口，一反常态地喵喵叫起来，为了要吃东西这样大叫，在笨笨的一生中是惟一的一次；还有一次，笨笨有点失态，我们买了一些大马哈鱼，蒸好了端到餐桌上。笨笨急得团团转，我们发现她想吃，就喂了一些。她吃完就坐到了一边。可是，晚上儿媳出来发现，笨笨在桌子底下吃什么东西，打开灯一看，她从桌子上的盘里偷了一块马哈鱼，正在大吃大嚼呢。这是她的“猫”生中惟一一次愉东西吃。她知道自己做错了事，见到我们就躲起来。其实，笨笨吃东西并不贪婪，她通常总是把剩下的吃完，再吃新放的。她偷马哈鱼，也是拿的晚饭大家吃剩的一块，没拿最大块的。
我们吃饭时，她就坐在我和儿媳吃饭的座位旁边，仰着头，等着吃点什么。我们把她可能喜欢吃的东西拿给她，她若喜欢吃，就非常文明地吃完，然后悄悄离开。若是没有她爱吃的东西，她就走了，一边走一边甩甩后面的一只爪子，似乎感到很不好意思。后来，儿子和儿媳到北京去了，餐桌也显得很空，我就让小猫坐到桌子上，问她：你要什么？想吃这个吗？她把喜欢吃的东西吃完，就悄悄地跳下去。桌子那么大，用不了，就让这个小宝贝坐在一角，看看想吃点什么，我觉得她这样更像一个小孩子了。
只要我不忘记，每次过节，我都要给小笨笨买一个“伊丽莎白”，因为她太喜欢吃了。给她切一块，放到地上，她会舔食得干干净净，夜里起来还要去舔两下。记得儿子、儿媳在家时，经常给她买火腿罐头、茄汁鱼、猪肝、火腿肠等等，小时候她特别喜欢吃这些东西。直到她离去以前，一看见铁盒罐头，就以为那是给她的，坐在那里等着打开。因为她总是吃黄瓜，所以我们就买最好的黄瓜给她吃，日久天长，她以为黄瓜都是给她的，我们一拿黄瓜做菜，她就觉得很惊讶，不解地望着我们。
在笨笨很小的时候，有一次她把雪鱼骨头卡在嘴里了。她跳到我腿上，仰起头，让我把鱼骨取出来。她来向我求助，我特别感动，因为她那么小（半岁多），怎么能知道找人帮忙呢！
笨笨如厕很体现她的性格特征。她上厕所时，里面必须没有人，如果里面有人，叫她进去，她绝对不肯。她宁可坐在厕所门前等，何时里面的人走出来，她再进去。如果有人在旁边看，她是绝对不会方便的。有时她想到凉台上，有时想上书房去方便，这大半是困为我们没有及时把她的便盒收拾干净，可以说是“无政府主义对官僚主义”的惩罚。
笨笨虽然性格倔强，但胆子挺小的。有一天夜里雷雨大作，闪电亮得真是叫人也害怕。我在梦中突然感到有个什么硬硬的东西往我的被子里拱，我突然明白了：这是小猫，她害怕了，不敢自己在外面睡。她钻到我的被窝里，身子紧紧地贴着我，一动也不敢动。我安慰她说：乖乖不怕，不怕不怕，外面下雨了，明天就晴天了，睡吧，宝贝！
除夕夜，这两年放的爆竹实在是声音太响，而且红光闪闪，人都有点害怕，小猫也很害怕，她一下子就钻进给她买的小猫窝里，紧紧缩着身子，不敢出来。
每次家里搬进什么较大的东西，如床啊，书柜啊，饮水机啊，她就跑到最远的地方，躲在角落里观察，等一切都安排好了，她再走出来。平时，她很喜欢看热闹，但必须是她感到安全时才跑过来。例如，她非常愿意看我扫地毯，擦屋子，收拾东西，她把头往这边歪歪，再往那边歪歪，久久地看着，一直等你干完活，她才走开。
笨笨的一生中有一个特别大的遗憾，就是她一直呆在两个家里，没有看看外面的世界有多精彩。惟有两次坐车出去，都是为了上医院看病，后一次竟未能再回来。我和老伴还说过，如果咱们自己有车就好了，可以把猫放在车上出去逛逛，让她看看外面的热闹。只有一次，她在校园内呆了几个小时，那是因为楼里的煤气系统出了点问题，全楼的人都要出去躲一阵。儿媳把小猫也带出去了。那时天不冷，但有点凉，又有风，所以笨笨吓坏了。她紧紧地抓住儿媳和我的衣服，不敢到地上去玩，好不容易挺过几小时，才回到家，她才不再害怕。平时，我到一楼开信箱，让小猫和我一起去，她只走到二楼自家门前，就不再往下走了，因为她害怕外面的景象。有几次，她趁我们开门办事或送客，溜到了走廊里，我们未及时发现，就关上了门。她不叫喊，就在楼梯上来回走，都是一样的门，她找不到家了。于是，她就趴在楼梯上，肚子紧紧地贴着地，吓得浑身发抖，待我去抱她时，她还是很紧张，怕我把她抓走。有一次，她在走廊里呆了一个多小时，又怕又冻，经历了一场可怕的灾难。等我们发现她不在，出去找她时，她躲在了六楼的一堆东西之中，吓得缩成了一团，不敢动弹。她没有生病，真是幸运。还有一次，她走错了门，跑到五楼一家人中，她吓坏了，但不屈服，跳到人家的柜子上，像老鹰挓开翅膀一样，浑身的毛都竖起来，对那一家人呲着牙，大声叫着，不让人接近。直到最后儿子去把她抓回来，她还很久不能平静。还有一次她跑到凉台上，正值隆冬，凉台上很冷，猫在上面叫啊，叫啊，但传到屋里声音很小，我们知道她在叫，可就是不知道她在哪里，过好久才想起来，她可能上了凉台。楼道里的人都认识她，说她漂亮，只要有熟人发现笨笨在走廊里，就会来叫我们。有好几次，她都差点没丢，因为楼里上上下下的生人很多。不过要抱走她，实在不那么容易，要被她抓得头破血流。
笨笨对声音特别敏感，只要家里的人回来，一开楼下的门，她就能听得出来是谁回来了，于是，马上跑到门口等着，第一个去迎接家人。有时我正和她玩，她突然竖起耳朵，跳起来就往门口跑，过一会儿，就有人开门进来了。偶尔她也有听错的时候，她感到很没面子，悄悄地无精打采地溜回自己原来的地方。这样的事不超过两次。那时我们就笑着说：猫猫，听错了吧！猫猫，不好意思啊！她不看我们，能感觉到我们对她的嘲笑。
笨笨和儿媳的关系不一般，更像是同伴，或者同类的玩伴。儿媳特别爱她，待她很平等，想办法逗她玩，她在儿媳面前就特别活泼、调皮。她跟儿媳玩耍时，从旁边看，就像两只小猫。后来我发现，儿媳去北京后，她没了伴儿，有时挺寂寞。她在我面前就不那么活泼，可能感到几分拘束，因为我除了与她谈天、给她扔小球，没有她所喜欢的其他活动和游戏。有一次我早晨到儿子家，他们正坐在床上穿衣，小猫在儿媳周围蹦来蹦去，十分欢快，给我的感觉就像儿媳是她妈妈。她在儿媳身边那样快乐地跑着跳着，十分令人感动。儿媳在周到地、关怀备至地照顾她的同时，对她的管教也很严，有时笨笨跳到桌子上，儿媳就呵斥她：猫！你下来！小猫立刻就下来。有一次我们一起做晚饭，笨笨想到凉台上去方便，儿媳对她高声说：猫，你回来！小猫回头看她一眼，立刻就转身往回走。猫的牙齿只能咬东西，但咀嚼能力差，儿媳就把食物给她嚼得碎碎的，送到她跟前。我也学着儿媳的样子，把黄瓜等食物嚼碎，放在手心，小猫就大口大口地吃起来。因为我喂猫的时候比较多，猫就把我当成了喂猫的饲养员，而儿媳才是她的朋友和玩伴儿。她饿了就来找我，吃饱了就跑去找儿媳。究竟她和儿媳怎么能相处得这么融洽，这是个值得好好思考的问题！这令人羡慕，令人向往，但又难以做到。
儿子与猫的关系是另外一种。儿子对笨笨的深情是我们所无法比的。记得1996年我病重时，怕声音，小猫跑来跑去，我难以忍受。所以，我找了一个人家，想把笨笨送走。儿子坚决不同意，就这么把她留下来。好像笨笨知道这种恩情，所以，尽管儿子对她不像我们那么热情，她对儿子的感情却特别深。他们之间有一种内在的默契，笨笨对他好像是“大恩不言谢”，她在儿子那双有力的大手中总是十分地温顺，很像一种对大哥哥或父亲的感觉。事实上，儿子一直保护着笨笨，呵护着她，使她能牢牢地呆在这个家里并受到全家人的宠爱。儿子对小猫的爱还表现在对她的亲昵称呼上，他叫笨笨时说：笨笨过来！来，笨怪物！走，我们回家，笨头！来，到我这儿来，笨笨头！（而我总是叫她“小猫人儿”，“小宝贝”，“大乖乖”，“小宝贝猫”，“大猫崽”等等）有时儿子就叫她：走吧，头头，笨东西！必须说清楚，儿子是只因猫咪十分聪明，才反其道而起了“笨笨”这个名字。每逢儿子和儿媳叫她回家，笨笨就一溜烟儿地跑出去。
有一次我对儿子说，好像猫做错了什么事，他都能原谅。他说，是啊，要是有人长得跟她一样可爱，做错了事也可以原谅他！这句话给我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笨笨很能分辨人们说话的大致内容，对不同的谈话她能作出不同的反应。在你向她倾述自己的心事时，她会同情地望着你，一动不动地坐着听，一直到你把话说完，一般没有太大的反应；若是你很动感情地和她说；猫猫，我今天心里真难受！她也许会同情地爬到你身上，和你贴贴脸；如果你在和她谈话，特别是夸奖她，她会特别高兴，不断地使劲甩尾巴，一双清澈的大眼睛深情地看着你，等着你再说点什么；要是你说她什么地方不好，她就把眼睛闭上，一动不动地听着，半天才睁开，神情变得很沮丧，有时站起来就走了。
晚上躺下以后，我和笨笨经常说点什么，因为她特别愿意有人和她说话。我说：笨笨，大猫猫，睡觉吧！今天外面特别冷，下大雪了，还刮大风，可是我们不冷，我们的家里好暖和。睡个大觉吧，做个好梦！她大睁着两眼看着我，听我说，用尾巴的摆动与我交流，回答我的每一句话。有一次，我让她闭上眼睛，她不肯，我就用手去摸她的额头，一边说：闭上眼睛，闭上眼睛，睡吧！她马上把眼睛闭上了，我也闭上了眼。可是我再睁开眼睛看她时，她两眼睁得大大的，正望着我。我说：怎么又睁开眼睛了？快闭上！她把眼睛闭上了。可是过一会儿，她又把眼睛睁开了，我把两眼使劲一闭，她马上甩了几下大尾巴。原来，她在和我玩呢！我发现了这一点，感到十分惊讶：一只小小的猫咪，怎么能与人有这么有趣的交流呢！
笨笨分辨声音的能力也很强。她喜欢听音乐，但对录音机、电视机、微机里播放的音乐和歌曲她反应不太强烈，只要一有人唱歌，她就十分激动，甚至有时浑身都在颤抖，特别是唱美声的时候，可能是因为声音的共鸣吧，她跑来跑去，不知道该怎样表达自己的兴奋和感动。
有一次，儿子拿回一盘录音带，在音乐之前先有小孩子的啼哭声。平时，小猫无动于衷，这次她了发现了不同的声音，一下子就跳到放录音机的桌子上，前后左右地跑，想找到发出哭声的小孩。不久以前，小猫听到电视机里传出狗的叫声，她马上瞪大眼睛瞧电视屏幕，可平时，她是不看电视的。
我们常说，笨笨有一个特别大的遗憾：虽然她长得特别好看，可是她不认识自己的形象。她不知道镜子里那个漂亮的小猫就是自己。有一次我抱着她去照穿衣镜，她立刻发现了镜子里的我，把头转过来，看我一眼，又看看镜子里的我，但对自己却没有任何感觉。然后，她从我身上挣脱出来，跳到地上，跑到衣柜的侧面去找能走进衣柜里的门，因为她认为镜子里的人和猫是装在衣柜里的。她来回跑了好几次，没有找到，神情很迷茫。
笨笨的生活特别有规律，什么时候做什么，都是很准确的。每天早晨起来，她先吃点东西，喝点水，然后就等着开小窗，小窗一打开，她就跳上去，鼻子往前伸着，去享受有点凉的新鲜空气，她的神情十分惬意：两只耳朵向后背过去，眼睛眯起来，鼻子不断地吸气，简直是一个小卡通！呼吸完新鲜空气，她到小地毯上一坐，等我们梳洗，她十分有耐性，从来不叫，默默地看着我们做这做那。等我们吃过饭，她就叼着小布球来了，让你陪她“锻炼”一会儿，然后就大半不打扰主人了。她或自己躺在床上，或在我们附近闭目养神。到工间操时，她会来找我，用祈求的眼神看着我，我知道，她是想吃点黄瓜。我喂她吃点黄瓜，稍稍吃些，就跑开了，一直到吃中饭她都自己呆着。午饭后她和我们一起躺到床上休息一会儿，下午到工间操时间，她又来找我，吃点瓜呀，饼干呀，煎饼呀，什么都行，然后又自己跑去玩了。这里有个小插曲，挺有趣的。笨笨发现有几次我们没有按时给她换喝的水，就不再到小碗那里去了，专门等着我吃药，无论她在睡觉还是在玩，也无论她在哪个房间里，只要我一开抽屉，她马上就过来，坐到桌子上等着喝我吃药的水，即使是清茶水她也不在乎，从我手心儿里大口大口地喝。有两次，我刚倒好水放在桌子上，没等我把药拿齐全，她已经把我倒的水给喝了。后来，我们就注意每天早晨换一次水，保持猫饮水的清洁，可是她已经习惯了，每次我吃药她依旧要跳到桌子上等水喝。
有研究动物的学者说，动物不做梦。从笨笨的情况看，这是不对的。笨笨常常做梦，而且做恶梦。有一次，她躺在沙发上睡觉，突然砰的一声从沙发上掉到地毯上，好像是有什么东西把她弹射出去一样。她在地毯上莫名其妙地坐一会儿，又回到沙发上去睡觉了。可见是做了什么梦，而且是可怕的梦。类似的情形还有一次，睡着，睡着，突然蹿到了很远的地方，实际上她还在睡梦中。夜里睡觉时，猫会突然浑身发抖，腿也紧张起来，像是害怕，又像是在快跑。这时我就拍拍她，说：不怕，不怕，猫猫，是在做梦，醒醒，好好睡！这样哄过她以后，她就安然入睡了。
笨笨的外表和行为举止十分幽雅，一副不可侵犯的样子，走路总是慢悠悠的，很像一个小公主。有一次我们去一家饭店吃晚饭，窗台上坐着3只小花猫，都是黑乎乎的，满身脏兮兮的，小猫们神态很委琐，一副自惭形秽的样儿，一点不自信。笨笨则完全不是这样，一身闪亮的白毛，一点脏东西都没有，特别神气。有一次，在阳光里，她朝我走来，我说：笨笨，好漂亮的猫皮大衣呀，猫步也走得不错！她总是显出一副十分高贵的样子，不屈从于任何武力和引诱，所以，我和儿子说，笨笨真是有一种“风骨”，儿子听了哈哈大笑。
一般的情况下，笨笨是不记仇的，你呵斥她，甚至打她一下（这样的事极少极少），一会儿她就忘了，仍跑到你身边来和你亲近，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只有一次是例外。笨笨想在书房的电脑桌下面方便，我用棍子吓唬她，说：你不是好猫，怎么要上书房里方便呢？她急了，用爪子死死地抓住小棍不放，呲着牙，跟我拼了。最终还是我先拿走了小棍子，她才不呲牙了。可是，她这一次真生气了，走到门口，眼睛向门缝望着，不想在我们这里住了，想回原来的家。她久久地坐在那里，背对着我们。因她的主人不在，我心里酸酸的，好像是给笨笨受了气。后来还是我走过去叫她：回来吧，笨笨，不生气了，小宝贝猫猫，你没有地方可去了，这就是你的家，回来吧！我叫她时她不理我，可是过一小会儿，她自己回来了。
笨笨警惕性特别高，对周围的环境和人总是提防着，生怕落入危险中。她很喜欢往纸箱、塑料袋里钻，可能觉得特别安全。但是，我们给她准备的精致猫笼，她却无论如何也不肯进去。她前后左右地看，琢磨它，就是不进去。她是对的，最后，她就是在这个笼子里走上了不归路。对人也是如此，无论多么亲近的人，只要她感到受威胁，感到你可能危及她的安全，她立刻警觉起来，随时伸出爪来挠你一把。邻居有一条小鹿狗，比她身材高大一点儿，但相差无几。主人领小鹿狗来做客，笨笨起初很小心，躲在桌子底下小心地观察它，后来，她慢慢地走到小狗跟前，突然伸出前爪打了它一个耳光，接着又是一个，一个晚上打了人家好几个耳光，叫主人好不心疼。再来我家做客时，小鹿狗简直不敢下地，就坐在主人的怀里，一动也不敢动。这是因为笨笨感到她的平静生活受到了骚扰，她不能吞忍这种“侵犯”。
大自然给我们带来的任何一个生命都是美丽的，光辉的，有无究的魅力，只要你去关注它，接近它，了解它，爱护它。笨笨虽然只是一只小猫，她却是如此的品格高洁而纯美，她在我们面前所展示的一切都是最自然的，毫不做作，没有伪装，对她的一切我们永远赞美不完。她除了给我们带来无数的乐趣和精神慰藉，还教给我们许多东西，让我们明白，人与动物之间这两种不同世界的生命的交流应该是什么样。小猫的本性中没有恶，她的一切行为都是生命本能的要求，是生存的必备的手段，是求生的原发力，她不会算计什么，也不会伤害人，她只是要吃饱肚子，安全地活下去。对于人所给予她的一切关怀和照顾她本能地心领神会，并给予她所能给予的一切回报，这是我们后半生都享用不了的，是一大笔精神和心灵的财富。在大千世界的千千万万种动物中，只有小猫咪、小狗狗能够走进每个人家，成为人类的最亲近的朋友，这是为什么呢？这里深藏着永远也挖掘不尽的奥秘。一种天然的、本真的、无言的存在，却是那么地惹人爱，就是因为它们的善良本性和对人的友好、亲近，还因为它们身上有着无数天天可以发现的“猫格”和“狗格”魅力。不能设想，地球上，人类中要是没有这些可爱的生灵，会是什么样呢！
我们对笨笨的感情如此之深，就是因为她那样聪明而又真诚地对待我们一家，她真如孩子一样能体会到人们对她的真诚的爱和关怀，这是人与人之间往往难以达到的至诚至爱的关系。小小的猫咪具有对人的那么强的识别能力，不经意之间就能识别出可信赖和不可信赖的人。她对自己第一主人的忠贞不渝的感情是非常令人感动的。有人说，猫只记地方，不记主人。这不太对。笨笨是一只既记地方又记主人的猫。最初我们和儿子、儿媳住在一起，也有4年左右的时间，后来孩子搬到了楼下。搬家的时候，小猫无论如何也不肯到新居，守在旧屋子里的一堆破旧东西旁边，一动不动地坐着，神态十分悲凄。后来，她还是下去了。但她回原来的家时十分高兴，而且她非常想到楼上来，常常在这里呆上一天。后来她对新家渐渐习惯了。有时到楼上呆一会儿就想下去。儿子、儿媳外出时就把她送上来。大部分时间是早饭后、晚饭前笨笨都要来呆一阵。2001年夏天，儿子、儿媳到北京去学习和工作，笨笨怎么办就成了个问题。儿子、儿媳刚到北京，居住条件不好，而且他们要四处奔波，也无法照顾小猫，商量的结果，暂留在我们这里，何时他们条件具备了，再接过去。尽管我们几乎就是一家，笨笨同我们很熟、很熟，但上楼来住以后，她还是十分不自在。她很想楼下的主人，也很想那个家。记得，儿媳走的那个夜里，我11点去叫她上楼，她坚决不肯，最后自己第一次独自在一套大房间里住了一夜，我十分心疼，可是无法左右她。第二天一大早我才把她请上来。可是，她还总想到楼下去看看。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她明白主人不在那个房间里，才不再下去了。对我们，她在大约快半年的时间里一直有距离，若即若离，不远不近，客客气气。她的感情实在是太深细了。我们无论怎样关爱她，她都忘不了楼下的主人。儿子、儿媳第一次回来时，她十分高兴，亲呀亲，没完没了。只要一听他们拿钥匙，就飞快地跑到门口，一定要和他们回家去。儿子儿媳不在这里时，渐渐地，笨笨与我们很亲近了。可是只要他的原主人一回来，她就马上疏远我们，毫不隐匿自己的真情，她的态度有时令我难以接受。有一次儿子和儿媳回家来以后，最初她对两家的主人都挺亲热，但后来她突然改变了对我的态度，一见我就呲牙，样子很可怕，当我从她身边过时，她就伸出爪子打我的脚，我在她身边走时都有点害怕。后来我明白了：笨笨认为是我妨碍了她与原主人的交往，若是没有我，她就还能同自己的主人在一起。笨笨的这种感情流露告诉我许多东西，以前我把她的感情想得太简单、太单纯了。实际上，她的感情是十分细腻而又复杂深邃的。她对主人的依恋是终生的，永远不能改变。有时，笨笨对原来的主人有些冷淡，那是因为她为主人把她留下来，长期不见她而疑惑不解，但只要主人呆的时间长一些，她就会完全恢复到原来的状态。有的书上说，猫知道主人要远行。这是千真万确的。无论她与主人们在一起有多么惬意、快乐，只要主人开始收拾行包，她立即就趴在那里不动了，而且眯起自己的眼睛。有一次，我们送儿子、儿媳上火车，回来时她仍趴在他们家里的床上不肯动，我们说：笨笨，走吧，他们上北京了，很快就回来，别等了，走吧。她理都不理。后来我又下楼接她两次，到半夜她才跟我上来。孩子们到北京以后，起初，她在几天之内，总想到楼下去，但经过几次她就明白了：她的主人不在家。渐渐地，她不再想回二楼的家了。这个过程持续了很久。只要我一出门，她就跟着，以为我要去她家。后来我告诉她：我不到她家，而是去外面办事，她逐渐明白了。去年寒假前，笨笨感到主人该回来了，就又想回家，常常在晚上到门边的小凳上一坐，等着我们领她下去。有一次，我领她下去收拾房间，她很高兴，到外走啊，看啊，到我收拾完以后她还不想上来。还有一件事，我感到很惊奇：平时猫猫已不想回楼下的家，因为她已经习惯于在上面生活了。但有一天我要下去取东西，我只说了一句：我到楼下去看看，顺手拿了两次钥匙，自己家一串，楼下房间一串，不知是笨笨听到我拿了两次钥匙，还是感觉到我要去她家，马上跑到门口去等着我。究竟为什么她突然想到要下楼，这是个永远无法解开的谜，但给我的感觉是她明白了我的行为意向。
还有一件事令我惊愕万分的事：小主人在家时，她对我那么疏远，甚至情绪敌对，而在他们离哈去北京的当天晚上，她就完全改变了对我的态度，和我十分亲近，就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一个小小的动物，怎么会有如此强的适应性？与此相关，我在看着笨笨时常常想：她是那么小，小脑瓜那么一点点，其中装着多么聪明的大脑啊！人站在她面前，那么高大，她是一种什么感觉？她怎么不怕？她和人的大小的差别比人与大象的差别还要大得多，她在人面前却如此的自由自在，而且永远得到人的喜爱，这有多么了不起！在她调解与人的关系时所表现出来的灵活性和原则性究竟是她的本能、习性，还是智力和情感？
笨笨生前，我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经常想：她活得有多么不容易！她是一个情感世界十分丰富的小生灵，她有太多的期待，她时时刻刻等特着人们的抚爱，想和人一起玩，想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去看看，想见到久别的主人……听儿媳说，她住在二楼时，小猫每次听到我和老伴从三楼开门往下走时，就跑到门口等，以为是去接她的；每次我们从楼下上来路过笨笨家时，她也会跑到门口，以为是去接她的，但每次她的希望和等待都落了空。平时，只要我们一打开冰箱，她就跑过去等着，以为是给她拿什么好吃的；每天早晨她都等着我们处理完一切琐事，以为干完这些事我们就能陪她玩一会，但她的这些期望也大部分落空了。但她很少发火，从不叫唤，总是默默地从一个等待过渡到另一个等待，经受着无数次的失望。只有极少数的情况下她真地生气了，要我们哄一哄，绝大部分时间她都是心平气和的。我觉得这种忍耐力是人所不具备的，我若是有笨笨耐心的几分之一，这一生也许会过得更好一些。
在与笨笨相处的这9年多时间里，我们除了从她那里得到天数欢乐以外，还思考了以前没有想到过的问题。
其一是对动物的态度，也就是责任感的问题。一只小猫咪，她的生命就掌握在你的手中，造物主给予它的惟一一次生命就取决于你给它提供的条件，这条件远非我们以前所想的那么简单——吃、住而已，而是方方面面的关注、爱护，正像对孩子一样，要承担起对她的一切责任，直到最后。我在笨笨的离去这件事上十分悔恨，就是因为在给她做手术时太着急了，没有多找人商量一下，也没有深入地探讨如不做手术会活多久，这是我永远不能原谅自己的。在这件事上，我就没有尽到自己的责任，结果，想让她好好活下去，反倒害了她。这种失职使我很难面对视笨笨为亲人的儿子和儿媳。如果还有机会再养小猫，我会更加百倍地小心和细致。
其二是笨笨教我认识了一个人人皆知的平凡真理：动物是人的好朋友，一定要与它们友爱相处。无论我的心情多么不好，下班回家，只要一见到笨笨，看到她真诚、无辜的双眼，我就忘掉了一切，心里感到由衷的快乐和亲切，她对我的信任和亲热又往往令我感到荣幸。记得一位为猎豹拍照的摄影师说，当人获取了动物的信任时，他应该感到荣耀。我觉得他说得非常好。每当我看到笨笨那种对我无限信赖的态度，我就感到很欣喜，甚至很自豪。须知，动物虽小，但它们十分警觉，观察仔细，轻易是不肯相信任何人的。而一旦它们相信了你，就会把自己完全托付给你，并给你关爱和呵护。记得有一次，在笨笨还很小时，中午我躺在沙发上睡着了，做了恶梦，我哭了起来。这时笨笨从什么地方跑来，先是亲我的额头，然后不停地用小爪按我的脸，一边叫着：喵！喵！直到我醒过来，睁开眼睛，笨笨才跑开了。还有一次，我一个人在家，不知怎么弄的，把脚崴了，而且特别厉害，我坐在地上“哎哟、哎哟”地叫起来，笨笨当时大约2岁多，她跑过来，前后左右地围着我转来转去，舔舔我，不知怎么帮助我才好。不久前，我患了重感冒，虽然没有发烧，但也不太好受，就在床上躺了两天。笨笨一直陪伴在我身边，不时地过来亲亲我，对我生病显然有所察觉，并且很关心。夏天在我枕边睡觉时，只要她闻到我手上、胳膊上有汗味，就一定过来替我舔干净，有时，半夜里我也不得不起来去洗洗，以免笨笨劳神。只要我感到哪里不舒服，哼两声，她马上就过来，看看你怎么了，要是你因何事伤心落泪，她就坐到你的腿上看看你，亲亲你，满心想安慰你。这都是动物和人的亲情，自然而又真诚，没有半点虚情假意。
其三，与上面谈到的相关，动物的感情和心理是十分细腻的，特别需要关注和爱惜。记得，在我很小的时候，妈妈曾对我说：小动物不会说话，必须格外关爱它们，不能叫它们受委屈。这句话始终影响着我对猫猫和狗狗的态度。我在列宁格勒大学进修时，我的老师说：他的朋友告诉他，狗会笑。后来我看小狗张着嘴高兴地跑时，那表情真像是在笑。小猫好像没有狗那种表情，但她的喜怒哀乐也十分鲜明。如果你给它养成一定的生活规律，到一定的时候和它玩玩，与它交谈交谈，领它在屋里发发疯，跑跑跳跳，它会非常高兴，玩过以后，它躺在地毯上，尾巴甩来甩去，十分惬意。有时，心情不好，或工作繁忙，无心顾及它时，它会很不高兴，进而疏远你。有几天我对笨笨特别关心，经常去看她，领她玩玩，可接着有两天我一直在上课、开会，从早到晚都呆在教学楼里，笨笨不高兴了，早晨起来脸朝墙趴在床上，怎么叫她她也不回头，一副十分伤心的样子。我哄了她很久，她才慢慢恢复了常态。有人说，托生为猫真是很幸福，什么也不用干，人侍弄得好好的，风吹不着、雨打不着，也不用受气，还备受人宠爱。其实不尽然。就拿笨笨来说，她短短的一生中，感情上受到的伤害还是很多的，尽管得到的关爱很多很多，但更多的时候，人们在忙于工作，忙着干“正经事”，顾不上她，遇上烦心事，还会呵斥她。她也有许多不被理解和受冤枉的时候。例如，她十分勤于锻炼，每天有几次她必须要“扛爪”，把爪磨得尖尖的，以备不时之需。这本来是正常的活动。可是，由于笨笨每天都要在地毯上和布艺沙发上扛爪
，把新新的地毯和漂亮的沙发都抓坏了，就要受到大家的呵斥，她当然很感莫名其妙。
又如，每到发情期，她没有“对象”，十分痛苦地饱受折磨，也没有得到我们的足够重视和关心，这也是我们对不住小笨笨的地方。还有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就是不能把猫猫单独长时间留在家里，我看过一本书，说不能把小猫自己单独留在家中6小时以上。回想起来，我们整天不在她身边，只中午回来一阵的时候也不少，有时回来迟了，房间里黑乎乎的，食盘里什么也没有，可想而知，猫咪是一种什么感觉。所以，与动物相处，也像与人相处一样，要拿出全部的爱心和关怀，因为它们既然是我们的好朋友，既然无所保留地把自己托付给我们，又给我们无穷的安慰和快乐，它们就有权利享受到一切。不能给予这一切，只是把动物当玩物，呼来呵去，还是不要养它们为好。
其四，从笨笨这只小小的猫咪进而想到大自然中的无数美妙生灵，我们就会发现，动物身上有许多美好的品性，诸如真实，不伪装，不欺骗，以善报德，乐于助人，友善，等等，等等，当然还有不在背后讲坏话伤害别人。所以，许多人到了老年，在人际关系中感到失望时，往往和一只猫或一只狗相陪伴，相依为命。在我的一生中，有些人生镜头是永远抹不去的，其中就有一个既温馨又凄凉——一个下着濛濛细雨的秋日，我到列宁格勒音乐戏剧电影舞蹈学院去上课，途径夏园，进去走走，看见雨中有一老年妇女，撑着雨伞坐在湖边，湖中游着两三只黑天鹅，老人身边坐着一只毛茸茸的牧羊犬。老人目光暗淡地凝望着湖水，在微寒中，一动也不动地坐着，弓着后背，她的朋友和伙伴也那样坐着，一动也不动，目光也是那样暗淡。当时，我虽年轻一些，但对这种老年生活的孤独、凄清从这幅画面上也感受十分深切，心中暗暗感叹：幸亏老人有这温厚忠实的牧羊犬来陪伴，不然她该是怎样的寂寞冷清！在孩子去北京，老伴出差在外时，有笨笨相伴，我就不感到孤独，也不感到时间过得慢。我向她倾述，为她忙活，她一步不离地跟着我转来转去，我与她虽不能像人与人那样交流，但确实亲密无间。笨笨不像孩子，小孩子要这要那，你不满足他，他又哭又闹，笨笨的要求是极有限的，一时不能满足，她绝不坚持。
所以，笨笨的一生告诉我，要珍爱与我们同在一个世界上的各种动物，甚至应该尊重它们的爱好和要求，同时尊敬它们的好品格。这是每一个与动物共生此世的人应具有的好品德。动物虽不是人，但它的生命也只有一次，而且比人脆弱、短暂得多，并且它也与人一样死而不能复生，因此，有缘与某个动物共同生活，就应该有珍爱自然，珍爱自然赋予的生命的意识，并准备为此做出自己的努力和奉献。如何与你身边的动物相处，认真起来，也是人生体验的重大主题之一，弄得不好，会抱憾终生。
至于笨笨的死，是个最令人揪心、心碎的事情。前面已经提到过一些。这就是我所说的“抱憾终生”的事。如果不做这个手术，她可能还能活几年，虽然状态和感觉不如从前，但她还能享受生活，还能再见到自己的“第一主人”。最令我自责的是手术后我没有陪伴她，把她留在了医院里，想等她能吃点东西的时候去喂她。没想到，她就这样怀着一腔愤恨、恐惧、绝望而永永远远地离开了我们，离开了她的阳光和快乐。儿子和儿媳甚至未能再见她一面。
我真的没有胆量去面对这件事，不忍心看到她死后的样子。医院遵照我们的嘱托安葬了她，把她埋在了西部渔场。朋友说，把猫葬在渔场是非常好的选择，因为猫在彼世可不为饮食发愁。我们在家中摆上了笨笨的遗照，一张是她四五岁时照的，另一张是孩子们2001年去北京前为她拍的。在她的照片前面，摆一了两只红玫瑰，这是她生前喜欢常常闻闻的那些绢花中的两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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