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7-12

——Fussycat

那是九七年的冬天，我漫无目的的来到官园花鸟市场（通常我没事的时候喜欢一个人去那儿走走，因为老公不让养宠物，所以去那里可以和小动物们亲近亲近），向往常一样在猫咪中间徘徊。十一月底，天气已经很凉了，小家伙们蜷缩在厚绒绒的‘皮草’里互相挤着取暖，叫都不叫一声，让人看了心痛，无奈的摇摇头，心想春暖花开的时候再来吧，那时候就不用看猫猫受罪了。就在将转身离去的时候，我的视线被硬生生拽了回去。

那是怎样的一个小东西啊！金黄色的一团，那种浅浅的颜色是我从未在猫咪身上见过的，顿时我的脚步和意识都深深的被它吸引了过去。捧在手心里，感到它冻得发抖（虽然它的毛至少有两寸长），它非常的干净，（想到这些人为招揽生意在这么冷的天给这些小家伙洗澡，我就生气）当它抬起眼望着我的时候，我立刻发觉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那双眼睛几乎占了半张小脸，而且一只是蓝色的另外那只却是绿色的，只是不太有精神，我根本没多想也根本就忘了‘家规’就那样把他从猫贩子那解救了下来........

我发现它很安静很乖，一路上也没怎么闹，只是在我怀里使劲挤着睡了一路，“我一定要让它永远幸福永远快乐”，我想，“就叫它乐乐吧－－可怜的小东西。”上楼前我犹豫了一下，“管他呢即来之则安之”伴着这样的心思我和我的乐乐回家了。

乐乐对新家并不陌生，似乎前世来过，转了一圈之后居然不客气地爬上床，蜷在枕边又睡了。我不禁心里一酸，想着这小家伙一定是累坏了，让它睡吧！我把带着乐乐买来的一切吃的用的安排好，轻轻躺在乐乐身边，听着它偏快的呼吸声觉得很满足很踏实，我浅浅地笑着搂着香香的乐乐睡着了。睡得那么沉。

我想，老公一定敲了半天门，我是听见他大叫才醒的，我揉着眼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天啊！我似乎反应过来了，边应门边把还在熟睡的乐乐塞进被窝。老公嘟囔着“几点了！怎么了你这是，睡糊涂了吧”我支吾着“人家刚睡着，谁让你不带钥匙........"我一边叽里咕噜地说着一边想着对策。天晓得，我忽然张大了嘴，目光停在沙发脚上，只见乐乐坐在那儿也是一副睡糊涂了的样子，“我我我......."我一连说了几个我，老公莫名其妙地看着我。（说真的，当时我真不知道我是怎么想的，而且我也非常佩服我的应变能力 ，更使我感到奇怪的是，结婚以来我在家待了三年了，居然没变傻。）我用手指着乐乐大声说：“猫，猫....."老公顺着我的手指看过去，先是张着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乐乐，继而吼道：“那儿那儿来的？”“不知道”我摇摇头果断的回答。我偷偷看着老公，他睁大了眼瞪着乐乐，人家乐乐呢，若无其事地舔着毛，把老公一米八多的大个子就那样将在了那儿。我觉得好笑，蹲在地上笑了起来“别笑了！起来，给我弄走！”他把我拉起来的时候，吓了他一大跳，我想他一定不明白为什么我笑着蹲下去而起来的时候满脸泪水，他手足无措了。（我确实很害怕，怕他把乐乐赶走，结婚几年了我们从没机会一起接触小动物，我心里真没底。）“我呜咽着：“人家..就是喜欢嘛...你...干吗这么不依不饶的.."老公最怕我哭，一哭起来就没完没了，急忙边给我擦眼泪边说：“我也没说什么呀，我就是怕它挠东西，行了行了”我一听有戏哭得更伤心了“一只小猫你都不肯让，还说什么呀”老公看着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我，心疼了“好好好，我让，那你看着它啊”我终于破涕为笑了。就这样乐乐真正地落户了。

那天晚上老公真给面子，抱着乐乐看了又看，“嗯，还真漂亮，丫头还是小子？”“不知道，好像是小子吧，卖猫的说的”“你怎么当人家妈的，连性别都搞不清。你知道吗，刚才你说不知道乐乐是哪里来的时候的那个样啊，特象女共党......"笑声充满了我们的小家，乐乐也沉浸在笑声里。聪明的乐乐一会儿舔舔老公，一会儿抱着他的手又蹬又啃，把个大男子主义的老公哄的是不亦乐乎。一会儿夸乐乐乖一会儿夸乐乐漂亮，真叫人嫉妒。（是乐乐让我知道原来老公也是很爱小动物的）。乐乐又睡了，在我俩的枕头上，我们就象怕吵醒小孩子那样的窃窃私语。老公告诉我，其实他很喜欢小猫，小时候和小姑养过一只，后来被婆婆送人了，因为那时候人都吃不饱哪养得起猫啊，可是他和小姑那时还小，不懂，认定是婆婆给扔了，两个人冒着大雪哭哭啼啼的找了很久都没找到，他还因此埋怨了婆婆好久。所以，还有一个不愿养的原因就是怕一旦失去会很伤心的。我们信誓旦旦，一定给乐乐最好的生活，让他健康茁壮的成长，永远幸福永远快乐！那天，我睡得特别的香甜 ！

可是说乐极生悲倒不如说人算不如天算，就在第二天可怕的事情发生了，也解释了乐乐的安静。

早晨我给乐乐清理粪便，发现它拉稀了，还粘了一屁屁。老公埋怨我乱给他吃东西，我也以为它吃的不舒服，还给他洗了屁屁，并且遵照老公的指示在家悉心照顾，重点保护。乐乐吃过我给它蒸的鸡蛋羹，玩儿了一会就又睡了。我正在收拾，听见好象有人咳嗽，急忙进屋，只见乐乐把刚吃的东西吐了一床，象做错事的孩子，很害怕，那双大眼睛又好像要告诉我什么似的。我不禁有些担心了。给乐乐擦了嘴安慰了它，正准备收拾床上的污物，那可怜的小家伙又吐了。我的眼泪夺眶而出，抱着乐乐不知如何是好，没敢给老公打电话，问了一个养猫的朋友，按照她说的路线带着乐乐找到了农大宠物医院。

医生的诊断结果使我绝望。“猫瘟！这么小的猫，看样子勉强满月，肯定不行了！”“那卖猫的说五十天了啊？”“卖猫的，骗你呢，肯定没那么大，就算一岁，得了这病都难活！”天哪！我脑子里一片空白，怎么这快乐如此短暂？我不知道怎样救乐乐、我不知道怎样告诉老公、我不知道为什么是乐乐我什么都不知道。“打一针安乐死吧！”“不”我没哭，我肯定的说，“它一定能好，我要给它治病！”“我为你好，别瞎花钱了，看这个病很贵，治这个病也要有足够的体质配合，你看它这么小......."“给它看吧大夫，求你了”我打断了他，声音那么无助。大夫叹了口气........“打三天血清，能有好转就挺过来了，没改变也就好不了了，这是止吐药，每天来输液......."大夫滔滔不绝地讲着，我幻想着乐乐就快恢复健康了，揪紧的心也放松了一些，（朋友告诉我这是家专业医院，很好）。没想到给乐乐输液的时候我傻了，因为它太小血管太细，输不了液。我哭了，乞求着大夫，“太痛苦了，只能把液体在它背后皮下注射，要慢慢打，我怕太受罪！”“打吧”我的声音已经不那样肯定了。接下来的事情的确太痛苦............乐乐折腾的精疲力尽，我也快崩溃了，如果不是不愿就这样轻易的对一个如此弱小如此可爱的生命说不，恐怕我真的会终止那可怕的治疗！抱着乐乐，我觉得对不起它，虽然他来的时候就已经在潜伏期的最后时刻了，但我还是觉得对不起，看着它那样痛苦，我不知道我为它做的选择是否正确，如果可能，我乞求上天，我愿意用我的健康换回乐乐的快乐！

老公的决定和我的一样，无论如何，不能轻易放弃，哪怕希望只有万一。接下来的时日，老公放弃了繁忙的工作，带着我和乐乐往返于家和医院，那些时候乐乐所受的痛苦是我今生永远也不愿再想起的。而我和老公的精神也饱受摧残。重要的是，可怜的乐乐丝毫不见好转，而且每况愈下，瘦得没半分分量，我每天乞求上苍能看到我们一家的痛苦，让我们的乐乐好一些，同时也乞求乐乐能够原谅我们为它做的残酷的选择........

就在那年十二月五日，天阴得象要塌下来，没有风，鹅毛般的雪片悠悠地落着。乐乐不行了。我已经哭了一夜，在漫漫的长夜里等待着，等着医院开门，好去给乐乐减少些痛苦。我找了个羽绒服的帽子，包着乐乐，隔着厚厚的羽绒都能感觉到乐乐的可怜的小身体的骨头。一路上没有话，我不停地哭。

我盼望早些到医院，好让乐乐告别痛苦；我又怕到医院，怕我会从此失去了乐乐。然而，车轮滚滚地转着，每转一圈都直意味着乐乐就要远离。我的视线一直模糊着，当我抱着我的乐乐踏进医院的时候，我按捺不住心头的悲凉，放声痛哭，几个大夫赶了出来询问情况，我已经说不出话，一个劲哭，给乐乐初诊的大夫说，“别哭了，我明白了”老公怕我受不了，没让我跟去.........

我的乐乐就那样走了，就那样结束了他未谙世事的生命。 回到家， 老公拿出一个纯木制的好小好小的棺材，边摸着边哭着说，其实我就知道不行了，怕你难过，没跟你说，我早就让工人准备好了.......”那是一直以来我第一次见老公哭。 我们在纷纷洋洋的大雪里葬了乐乐。老公说乐乐是小天使，他很忙，来安排完我们的生活就走了。

那年的冬天特别的冷！